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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幕間劇情-生日派對(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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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幕間劇情-生日派對(2)

成年的安各就不是很會收拾整理, 更別提未成年的小安各了。

沒人會耐心教她洗臉刷牙,也沒人會幫她仔細梳頭發,小安各“清潔自己”的招數幾乎全是跟著老宅屋頂偶爾經過曬太陽的野貓學的——鑒於五歲的她還沒有反擊揮拳的能力, 只能頻繁地竄上大樹或屋頂。

洗臉步驟:伸出兩只小手, 鞠兩捧水,拍在臉上,然後努力揉揉揉,搓搓搓。

可現在沒水也沒鏡子,她努力揩臉揩了半天,也只是把臉上沾到的爆米花黃油漬塗到了更多的臉蛋上, 然後把後者變得更臟。仿佛一只胡子上沾著墨水漬就開始搓臉舔爪子的小貓。

區別於那正在森嚴的“審訊室”裏被逼到死角的成年自己,目前, 小鬥笠沒從她身上看出任何“猛豹”的氣勢。

他默默把小安各的“危險系數”又調低了一點。

似乎不需要警惕這小孩會一刀捅死自己?

安洛洛不知道自己旁邊的小夥伴在想什麽鬼東西, 她正試圖幫小安各清潔臉頰:“呃……那個……你臉上還是有點……臟……”

“哪裏?哪裏?”頂著一臉爆米花味黃油漬的小孩又用力揩了揩臉, “嘴角這裏?現在擦掉了吧?”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欲言又止。

她應該做個誠實的好孩子, 但面前這個剛交到的新朋友年齡太小了,看她之前出場時的反應, 對“臟”這種評價也很敏感……她該拿出姐姐的態度讓著她。

尤其是她還在用超級熱情的眼神緊盯著自己。

安洛洛:“呃……我覺得……你臉上……”

小鬥笠又在桌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後輕咳一聲,道:“全部擦幹凈了。很漂亮。”

小安各:“嘿嘿嘿嘿……”

她又撓了撓手,這次很緊張地在桌布上搓掉了黏糊糊的可樂漬。

平生第一次這麽在乎形象, 又正好碰上平生第一次被同齡人誇獎美貌,她臉都有點熱起來了。

安洛洛:“……”

安洛洛扭頭便壓低音量、咬牙切齒道:“你什麽時候會這種好聽話了?你明明一直在說我蠢!!”

小鬥笠喝了口茶:“我從未說過這樣無禮的話。”

……可你的眼睛你的心裏都在想這種話!!

安洛洛有點氣, 她還記得這小瘋子幾次表現出無害的樣子接近自己再拔出剪刀,現在他又打算用同一招迷惑無辜的陌生小女孩嗎?

她真想立刻就大聲告訴對方“別被騙了”, 但仔細想想,小鬥笠幾次制止她不透底的策略是正確的:

不管如何, 坐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異空間裏,他們彼此好歹還算“知根知底”,起碼,這地方不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故意制造的,他們都是被意外拉入的受害者。

只有一起配合取得眼前這個陌生第三人的信任,才能找到離開這裏的途徑。

不管如何,困難前摒棄前嫌,合作才能共贏,做生意的媽咪也教過她很多次了。

……哼。

“你可真會誇人,”安洛洛小朋友只好幫著捧哏,雖然語氣有點陰陽怪氣,“你看她,已經很喜歡你了。”

小安各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當然喜歡你啦,白白的羊羔大袍子,我也很喜歡你,絨絨的老虎睡衣!”

——四五歲的小孩之間哪懂什麽男女之情,小安各只是單純感到開心。

這時候的她連季應這個塑料“男閨蜜”都沒能爭取到,還在成天被他追著喊“死肥豬”,一見面就要打架的階段……

比起“男朋友”,五歲的小安各更想要“好朋友”。

這時候的她沒有任何能夠和諧說話的同齡小孩,被朋友讚美、和朋友一起坐在小桌子上捧著飲料聊天,全是值得超級無敵開心的好事情。

“我真喜歡你們!”

說著說著,她又坐不住了,直接手舞足蹈地蹦上了椅子:“你們是我的第一次生日派對裏,第一批來參與的生日嘉賓!!我太太太喜歡你們啦!!”

小鬥笠:“……”

會讀心的白鬥笠小朋友知道這小孩重覆亂喊的是實話,所以他也不得不扭過頭,伸手在面紗下揉了揉眼睛。

火花四溢的熱情撲面而來,真有些遭不住。

怎麽會有人這樣明亮無垢呢,和無歸境中看過的內心完全不同,溫度高到他甚至有點擔心她的心聲會燙傷自己的眼睛……他真的很不擅長和這種類型的陌生人相處,像極了那個大人……

【啊啊啊啊好可愛好可愛——快給我抱抱親親——】

呃,誰來著?

小鬥笠敏銳地皺了皺眉。

他頭有點痛。

“但你怎麽可能是第一次舉辦生日派對呢?”安洛洛還在旁邊好奇地追問,“你今年五歲了,那應該已經舉辦了一、二、三……五次派對了吧?”

小安各懵了懵:“呃,也許是因為我三四歲的時候,還不太會弄這種橫幅和氣球布置?”

她指了指頭頂那張用黑色毛筆書寫的“祝XX生日快樂”,又驕傲地拍拍自己的胸口。

“我自己寫的橫幅!自己充的氣球!全是我自己布置的哦!”

可你為什麽要用漆黑的墨在自己的名字上畫大叉,又為什麽要用這種格外鮮紅的橫幅與氣球,這些顏色與布置一點也不吉利,反而有些詭異……

小鬥笠頭更痛了。

他不得不攥緊了茶杯:幸虧大袖遮住了他過分用力而泛青的手指。

“不不不,你沒懂我的意思,”安洛洛還在說,“生日派對不可能全由你自己布置啊,要在高高的窗戶上掛絲帶、要在進門的適當時機拉響彩帶紙筒、要用鍋子和烤箱準備足夠的糖果、蛋糕與小餅幹、還要準備……”

安洛洛有些費力地回憶著自己所經歷的那些生日派對:爸爸布置準備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媽媽臨時加上的各種驚喜環節與禮物也很多,她實在沒辦法完全想起來。

“總之,呃,生日派對的內容超級多的,你不可能全部自己準備,也不可能只舉辦一次,你幾歲了就會有幾次派對啊——嘿,幫你一起主持派對的爸爸媽媽在哪裏呢?”

安洛洛左右環顧這白茫茫的四周:“我們是禮貌的客人,就該去和他們打個招呼!”

小安各:“……唔,咳,嘿嘿……那什麽,總之,時候不晚了……”

安洛洛沒發現,自己說得越多,小壽星那開朗的笑容就越局促。

一個成年人要承認自己對某個領域的完全無知有多困難,更何況小孩呢。

什麽絲帶、紙筒、小餅幹,她努力照著電視的樣子擺弄出這道橫幅和兩束氣球就覺得很了不起了,還自顧自地訂了超級大的全家桶炸雞外賣,備好一升裝的可樂……原來還遠遠不夠……

聽新朋友話裏透露的信息,自己的生日派對,似乎很寒酸。

小安各尷尬又難堪地搓了搓手。她不想在新交到的好朋友面前表露自己什麽都不懂,自己的生日也沒有爸爸媽媽參加。

她總希望自己是無敵的。

“我、我們先開始慶祝我們的生日派對吧?不管那什麽……爸爸媽媽……咳,咳咳,他們,他們工作太忙了,所以要很晚才能出現!”

安洛洛有點迷茫:“可這是你的生日派對啊,我們還是等你的爸爸媽媽一起來了再……”

“不!”

這是一張響亮的巴掌聲——只不過猝然拍在了桌子上,而使它的人拳頭還不夠威武。

小安各很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逼下自己眼眶裏那一點點開始打轉的東西。

她不想在新朋友面前暴露出愛哭的特性。很沒用。

“我的意思是,在我家裏,舉辦生日派對完全不需要父母……爸爸媽媽到場。”小安各說,“我自己的生日,自己開心就好了!”

安洛洛有點不太能接受。

這違背她至今為止積累的“常識”。

“你不覺得這樣太粗魯了嗎?”她皺眉道,“就算爸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不能現身在你和朋友身邊,總要等媽媽一起到場啊。雖然媽媽工作很忙,但她每次都會為你的生日派對特別抽出時間,而且,你的生日,媽媽是最應該感謝的人,我每年都會給媽媽送賀卡和禮物,感謝她生了我……”

“我才不感謝那個女人!!”

小安各突然又是一巴掌拍在木桌上,她原本因尷尬而發白的臉頰漲得通紅,似乎又要發脾氣了:“我才不感謝她——他們——反正他們沒一個人會感謝我的存在或誕生!!我憑什麽要感謝他們!!我、你——”

眼眶裏打轉的東西越來越多,如果全部轉化成燙燙的怒火,就不會落下丟人的眼淚了吧?

小安各吸吸鼻子,用力瞪向安洛洛。

“你從剛才開始就嘰嘰歪歪的!真煩!要來打架嗎!”

安洛洛第一次領教“莫名其妙的無理怒火”,聞言她也怒了:“你這小孩怎麽這樣——”

小鬥笠及時摁下了拍案而起的安洛洛。

再一次。

……真不知道她是蠢還是呆呢,對方明顯不想提父母,非要在雷區橫跳……劇烈的頭痛讓小鬥笠的耐性更少了,所以他這次制住安洛洛的力氣有點大。

後者低低“啊”了一聲。

她有點委屈:“你弄痛我了。”

她還以為他們暫時結成了同盟呢。

小鬥笠立刻就放了手。

哪怕認知混亂,哪怕很不耐煩,他也依舊記得,自己被一個重要的人交托了一件很重要的任務……

【保護好安洛洛】。

“我很抱歉,”他望望安洛洛單純、迷茫還摻著一點怒氣的眼睛,即將到嘴的刻薄嘲諷翻滾數遍,還是咽了下去。

你就是不能理解“父母健在還不如不在”的殘疾家庭,是不是?

這個世界每年都會多出很多很多的小朋友,但總有一部分小朋友會倒黴地踩中“爸爸媽媽等於童年陰影”,註定花費一生去避免被他們所影響。

五歲的小鬥笠不喜歡七歲的安洛洛。

她有一個溫暖豪華的房子,餓不著凍不到,能上學受教育也能放假玩耍,從不需要擔心溫度、衣食、生命安全或過年時能不能找到人陪……還有一對很棒的父母。

她有這麽多他從未想象過的東西了,憑什麽還要他喜歡她。

但……他也不討厭她。

因為她有一雙很漂亮的茶色眼睛,他從未想過那雙眼睛能和“幹凈明亮”聯系在一起,那裏面對他最大最大的惡意,就是小孩幼稚賭氣的“我遲早要打贏你”。

就像除夕時其他小孩從無歸境霧中求得的祈福字帖。

第一千零一次見到他們抓著字帖炫耀時,小鬥笠只想撕碎那張破紙。

但第一千零二次偷偷彎腰把他們不要的字帖撿起來時,小鬥笠又想把它好好捋平,放進自己枕頭下的木盒子裏。

……唉。

“我想,你們都誤會了彼此的意思。”

白鬥笠小朋友忍著頭痛說:“洛洛只想要告訴你‘生日時要記得感謝媽媽’這個道理,她不是特指你必須感謝你的媽媽。她很糟糕,是不是?”

小安各癟下嘴,點點頭。

“我為我剛才的態度道歉。”她悶悶道,“我只是真的不想在生日時邀請那個女人。”

安洛洛剛要問“為什麽”,小鬥笠又插了話:“是的,我能理解。賤女……我的母親也很糟糕。”

“是嗎,她能有我媽媽糟糕?她甚至不願意和我說一句話,哪怕一次對視……”小安各嘟噥,“哪怕是在我被混蛋父親打的時候,她也不會理睬我。”

“無視已經很好了,”小鬥笠平和地安撫她,“我母親發起瘋來會拿各種各樣的尖細利器紮我,然後哈哈大笑。我寧願她完全不理睬我。”

小安各:“……你不懂,比起這種暴力,完完全全不理睬你把你當透明人的環境才——”

小鬥笠:“這個我不懂,父親一般拿我當工具人,還是不至於當透明人的。”

小安各:“哈!我贏了吧!”

小鬥笠:“但我還有一個必須侍奉的主母。她很好,但總對我很差。就像是……後媽?”

小安各越說越興奮:“不不不,電視劇裏的後媽算什麽,我可是有一個腦子裏塞滿塵土的臭老太婆,一天到晚勒令我罰跪、緊閉、還要抽我血,她身邊還有一堆姑婆爺叔幫著——但我每一次都能逃脫哦!”

小鬥笠鼓掌。

這是他衷心的讚揚:“你真厲害。”

小安各臉上的郁氣一掃而空:“你也是!你也是!所以你一般是怎麽反抗你父親拿你當工具的呢?”

小鬥笠:“……我一般會服從命令。”

“噫,你怎麽這麽膽小,不對,你性格的確乖乖弱弱的……”小安各幾乎要把胸脯拍出木桌的音效了:“但沒關系!以後我罩你!我幫你反抗他們!”

小鬥笠便繼續鼓掌。就差當場去買應援棒了。

被完全撇在旁邊的安洛洛:“……”

安洛洛:“餵!餵!你們兩個怎麽就自顧自聊起來了!不應該是我們三個一起聊天嗎!”

小鬥笠理都沒理,他花了多少功夫才把這個差點被她惹哭的小女孩哄開心了,又花了多少功夫忍耐此時的頭疼。

小安各則柔軟得多,她眨眨眼,非常大方地扔去了剛才所有的負面情緒,再次沖安洛洛伸出手。

“好啊,我們一起聊!你呢你呢,你家裏的爸爸媽媽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嗎?”

安洛洛:“……我……”

小安各興致勃勃:“是拿拳頭打你?還是拿皮帶抽你?哦哦哦,我知道了,拿棍子——難道是和他一樣的,用針紮——”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呃”了半天,只幹巴巴地擠出一句。

“我爸爸一天只允許我吃三顆糖果。”

小安各:“……”

小鬥笠:“……”

真是災難。

他不得不再次思考替她補救、拉回好感度的方法,開口道:“其實……”

小安各卻憤慨地高高揮起手掌,“啪”一聲拍了桌。

她再次站在了板凳上,叉起了腰,仿佛一位即將沖鋒沙場的將軍。

“這可真是太過分了!”小將軍的眼裏都是恨恨的怒火,“我這裏,不管他們再怎麽過分,能買東西的錢還是給夠的!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喝什麽就喝什麽,三更半夜叫炸雞桶也沒人會‘禁止’我!!不管他們對我做什麽,但誰也別想餓到我——你爸爸真是特別·超級·可惡!!”

剛才差點以為自己要被逐出派對的安洛洛舒了口氣,急忙點頭附和:“對對對,他特別特別可惡!”

小鬥笠:“……”

小鬥笠默默捂住了自己疼痛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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